“我到底是胃有病还是十二指肠有病，十二指肠穿孔为什么要把没病的胃切掉，是不是你们弄错了？这算不算医疗事故？”
志强连珠炮似的一番话把我问愣了。
记得志强是急诊住院的。他像许多打工仔一样，饮食生活没有规律，经常饥一餐饱一餐。那天正在工作时，突然腹部如刀割样疼痛。他以为忍一忍就会过去，不料，肚子痛丝毫没有减轻，不一会儿就汗流浃背了。工友们一见，急忙把他送进医院。
急诊值班医生详细询问了发病过程，为他拍了腹部Ｘ光片，显示膈下有游离气体。医生诊断为消化道溃疡并发穿孔、腹膜炎，让他住院治疗。
接到通知后，我们很快做好了术前准备。打开腹腔，发现患者腹腔已有很多脓性液体，探查证实是十二指肠球部溃疡穿孔。我们为他做了包括溃疡在内的十二指肠及胃部分切除手术，手术很成功，术后恢复也很顺利，我们也尽量为他节省医疗费用。按理说，他应该是满意的，但万万没想到，志强会来找我们吵架，而且还带着明显的敌意。
我让他坐下，请他有话慢慢说。原来，昨天晚上，他看到值班医生为他填写出院病历时，最后诊断一栏写的是：十二指肠溃疡并穿孔。他原先认为自己是胃穿孔，怎么现在又说是十二指肠穿孔呢？何况，还把自己的胃切除了四分之三，这肯定是医生的失误。他回到病房，翻来覆去一夜未合眼。
做过那么多的胃手术，还是第一次被这样责问，看来是我们的解释工作没做好。正好围过来几个患者，我干脆把他们也请进办公室，让他们一起弄个明白。
首先要弄明白的是，患者日常说到的“胃病”往往泛指胃和十二指肠。胃和十二指肠都属于上消化道，胃的下端出口叫幽门，以幽门为界，以上是胃，以下是十二指肠，二者关系密切。溃疡病是胃和十二指肠最常见的疾病，都是胃脘部疼痛，烧心、反酸、嗳气，从临床实际情况看，十二指肠溃疡的发病率远远多于胃溃疡。许多自称有胃溃疡的患者，实际上是十二指肠溃疡，特别在十二指肠球部是溃疡高发部位。
“按照你所说的，我经常感觉胃痛，而真正病的部位是十二指肠，那手术时只切十二指肠不就行了吗，干吗还要连胃都切呢，这不是伤害无辜吗？”志强还是不解。
“为什么十二指肠溃疡要切除胃呢？这要从溃疡病的发病原因谈起。胃、十二指肠溃疡是常见病、多发病，虽然它的病因机理并未完全明了，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胃液中胃酸过多，激活了胃蛋白酶，这种酶能使胃和十二指肠黏膜发生自身消化而形成溃疡。而胃酸是由胃壁上的壁细胞分泌的，这种细胞主要分布在胃体。所以切除胃体的大部分，也就减少了胃酸的分泌，达到斩草除根、防止复发的目的。另外，胃窦部（位于胃体的下部）的黏膜还能分泌胃泌素，胃泌素正是刺激胃酸分泌的主要物质，如果切除胃窦部，就消除了由胃泌素引起的胃酸分泌。临床实践中发现，邻近幽门的胃窦部、胃小弯和十二指肠球部都是溃疡的好发部位，切除这些部位，能防止溃疡复发。
“医生们经过几十年的观察研究发现，单纯切除溃疡，表面看似乎解决了问题，但术后溃疡极易复发，不能达到真正治愈。经过长期实践，医生们设计出如今的胃次全切除术，即切除胃体大部分、胃窦部、幽门和十二指肠球部。这是目前外科治疗胃十二指肠溃疡、穿孔，特别是并发严重出血、梗阻、癌变等行之有效的方法。实践证明，治疗效果理想可靠。”
我看志强已大致弄明白了，就问他：“怎么样，还有什么疑问吗？”
“我的胃小了，会不会影响营养的吸收，会不会越来越瘦呢？”
“这点你完全不必担心，像你一样，有人认为切除四分之三的胃，只残存小部分，吃饭会成问题。其实这是误解。大多数患者术后恢复情况都满意，虽然开始时胃容量较小，进食也要采用少量多餐的方法，但很快可以适应和代偿，食量基本恢复到原来的水平，而且由于消除了长期病痛的折磨（老胃病患者），食欲增加，营养改善，吸收更好，患者会很快健壮起来。但要注意，不要暴饮暴食，多吃易消化和营养丰富的食物，粗细搭配，均衡营养。”
志强有些不好意思：“医生，刚才我跟你们吵闹，真对不起了。我误认为是事故，想和你们闹来着。”
“没关系，其实医生和患者的心情都是一样的，都想用最好的方法治病。患者有疑问也是正常的，以后我们要多沟通。”在场的人都点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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