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动物世界》中,我们常常会看到一种壮观的景象:正在喝水的一只羚羊警觉地抬起头,竖起耳朵,好像发现了什么。然后,它开始掉转头奔跑。它身边的其他羚羊也随之奔跑起来,附近的羚羊也动了起来,最后是整群羚羊都朝与危险相反的方向奔跑。而那一两只反应慢的、弱小的、没有跟上整个队伍的羚羊,在狮子的口中挣扎着,最后失去了生存的机会。
2003年非典肆虐的时候,一些人担心会出现商品短缺现象,就赶到商店里抢购米、油、水和其他生活必需品储备起来。很多人看到拎着大包小包从商店里出来的人,立刻也冲进去花光所有的钱,大包小包地抢购。然后有更多的人效仿,北京城里很多商店很快就出现了商品短缺现象。
羚羊所做的事情,和大多数人在相似的情景中所做的一样,就是从众。从众(conformity)指的是个体的观念或者行为由于群体的引导或者压力,而向与多数个体一致的方向变化的现象。当然,没有人在非典时期失去生存机会,因为物资并没有真正短缺。但是,个体在生存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多数都有意无意地选择了从众。因为,多数个体选择的方式,一定是更有利于生存的方式。这是保障个体能够存活下来的重要而有效手段之一,也是最经济、快速的手段。
从众,是个体—无论是人类还是动物—千百万年来,面对生存威胁时所发展出来最重要的保障生命策略。陈凯歌在《少年凯歌》中分析文革普遍发生的暴力行为时写道:“那么,驱动他们去残暴的究竟是什么?是恐惧!人之所以为人,在于不能绝对地离开集体......害怕被逐出人群是人类原始的恐惧。”这里提到的恐惧,就是对失去生存机会的恐惧。因为在原始社会里,离开群体,就意味着无法存活。在那个人人自危、连国家主席都无法保障自己生命安全的日子里,人们用从众—和多数人在一起——的策略来降低风险、提高自己存活的概率,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现代社会中,生存的保障已经很牢固了,人们更多面临的危机是有关发展的危机。这种情况从众就不仅不会帮助个体规避风险,反而会给个体带来更大的风险。
2005年下半年,“土掉渣”牌掉渣饼,打着“中国式比萨”的招牌,以星火燎原之势红遍大江南北。许多人看好这个市场,认为这么多人都看好,一定不会错,于是纷纷掏钱加盟跟进,“掉渣饼”店遍地开花。不到一年时间,它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衰退了。那些从众跟进的人空欢喜一场,误了功夫,搭上银子。
其实,从众从来都是有风险的,只是人们对此没有警觉。当人们对外界环境没有充分把握时,总是倾向于以多数人的行为作为自己的参照。这个出发点没有错,关键是大家都选择从众后,客观环境就会因为人们从众而发生超出预料的巨大变化。
比如,饭店老板们发现水煮鱼近期最受老百姓推崇,就纷纷转向主打水煮鱼。原来的市场是有缺口,很快市场就变得饱和了。再比如,改革开放以后,大家都觉得弹钢琴的人才很少也有很好的发展机会,一些人就开始让自己的孩子学钢琴。果然,那些人的孩子因为有“特长”而比别人的机会更多。于是更多的人在钢琴教育中投资,结果是除了考级市场繁荣了以外,钢琴人才由于过剩而失去了原来预期的竞争力,投资并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
所以,当大多数人都开始从众时,就是风险最高的时候。有限的资源因为从众而变得短缺,良好的环境因为从众而恶化,安全的环境因为从众而转为危险,畅销产品因为从众而积压,原本可靠的获利因为从众而失去可能。这就是彼得·林奇的“鸡尾酒会”理论。
从众是生存的本能。但是,如果在寻求发展时,总是无意识地从众,按照大众的潮流而动,失去自己的独立思考能力,不懂得规避从众的风险,那么,就很可能失去发展的机会,甚至,也可以危及自身的生存。那些炒楼、炒股票最后炒得倾家荡产以至于跳楼的人,就是从众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