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期 号：192
出版年月：2000年2月
栏 目：生活中的医学
标 题：被青春期性幻想困挠的女孩
作 者：张同延
编 辑：未名
关键 词：
星期三的下午，作为精神分析师的我，接待了一个１８岁的高中一年级女学生。她苗条秀气，一进门就对她母亲说：“你可以出去了，我需要单独地与医生谈。”当时，给我的一个印象是“一个好厉害的小女孩子”。
“我的主要症状就是经常要头晕，头痛，胸部很烦闷，总是有一股气在自己的胸部来回窜动。最近注意力也不能集中，上课听不进老师所讲的内容，学习成绩一落千丈，心中十分着急。现在脑子里怪念头频频出现，眼前像放电视一样，出现一些形象生动的画面，如一些上课的情境。有时看天空，可以看到一滴滴的水珠在天空漂浮。开始我以为自己有了特异功能，到医院去看，医生说我是精神分裂症，给我吃了许多治疗精神病的药，搞得我整天头昏脑胀的，就是解决不了问题。什么‘狗屁医生’，我不相信他们。我自己认为是心理上有了障碍，所以要到你这里来做心理治疗。”
“你认为药物治疗一点效果也没有吗”
“我已经吃了半年多药了，毫无作用，最近睡眠也不好，晚上尽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是些说不出口的梦。”
她边回忆边说：“从小我就体弱多病。听爷爷说，在我出生两个月的时候，母亲就把我送到外婆家喂养，因为我是个女孩子。父亲重男轻女的思想非常严重。在一岁左右我患支气管炎，后来转为肺炎，在医院抢救三天三夜才转危为安。按父亲的意思并不希望我能活过来，所以我出院以后还是把我送回外婆家，母亲偶尔去看我一次。
在四岁时我才回到父母的身边。到现在，我只是与外婆的感情深，认为父母对我不好。记得有一次父亲打我，我一个人跑到外婆家离我家有十里路当时才五岁。爷爷对我也不好，重男轻女。他宠爱我叔叔的儿子，什么好吃的东西都给他吃。我很嫉妒，总是想到要报复。我经常偷偷地在他的床上洒水，结果大人们认为他得了遗尿症，逼他吃药，我感到心里非常痛快。最后，他们还是发现了我的恶作剧，自然免不了一顿痛打，但我就是不认错。
我很淘气。一次到男同学家里玩，他家养了许多小鸡，我出主意玩抓小鸡。他胆子特别小，不敢去抓小鸡。我就不在乎，抓起两只小鸡，并且把小鸡放在他们家的冰箱里活活冻死。我觉得很好玩，心里感到很痛快。”
听了她的这些话，我既同情她又感到她的攻击心理实在令人害怕。我严肃地问她：“你现在想象一下，两只活生生的小鸡被你冻死了，你不感到它们很可怜吗你心里不难受”
她用一种无所谓的口气对我说：“我一点也不感到难受。它们死得很痛快，反正长大了也是要被人宰一刀，不如早点死掉好。我小时候要是得肺炎死了，现在也不会痛苦，被别人瞧不起。”
她又用一种自我解嘲的语气说：“在小学二年级时，我就是个‘比较出名的人’，男同学都有点怕我。记得班里有一个调皮的男同学，他经常欺负女同学，喜欢拉女同学的小辫子，并且骂我是个‘笨鸭’，所以我要教训他一下。他上课时喜欢脱鞋子。有一天，我把钉子偷偷地放在他的鞋子里，正好老师提问他，他慌忙穿鞋站起来，钉子扎进他的脚后跟，当时我痛快极了。”
通过与她的几次交谈，有关她的心理问题在我有脑海里逐渐地清晰起来。幼年期的创伤性体验对她现实生活的影响，使她在与同学的人际交往上孤独离群，好与人竞争，喜欢捉弄老实的同学。从表面看，她对父亲是深恶痛绝，但在认同上还是以父亲和爷爷的“攻击性”为认同目标。因此，要使她意识到自己潜意识中的这种冲动与自己外在攻击行为之间的关系，使她领悟“爱”与“被爱”之间的关系，要求她懂得爱别人，理解和关心别人，只有爱别人才会得到别人的爱。后来，他开始讲述一些与同学相处时的感受，她与父亲之间的交谈也逐渐增多了，感到自己的状态开始向好的方面发展。
她用一种神秘的口气，悄悄地对我说：“医生，我在第一次到你这里治疗的时候，曾经跟你说，我经常做一些说不出口的梦。说实话，那时我不相信你。现在我觉得你比我父母还要好，我什么都能够告诉你。你帮我分析分析，这到底是什么问题”
她用不动声色的语调说：“我在读高中一年级的时候，做过这样一个梦。在梦中，自己去外婆家。乘车途中，突然发现本班的男班长也坐同一辆车。在相互打招呼之间，汽车停了下来，上来一个小学的男同学，他坐到我前面的位置。我跟他聊天。我发现坐我旁边的班长表现出不满意和嫉妒的样子，我很生气，结果车过了站。我拼命叫司机停车，班长又抢在我前面下车。在路上他却低着头跟在我后面……忽然我又变成了班长的老婆。他用嘴吻我眼睛、脸和嘴，我也吻他。赤裸着身体，互相抚摸……做爱……忽然那小学同学站在我们两人中间，对我大声说‘你真不害臊’。我非常生气，把手伸出去抓他生殖器。他扭头就走，站在远处，赤裸着身体，讥笑我。一下子就惊醒了。”
我首先要求她对自己的梦进行一些自由联想。
“这个梦当中的班长使你想起了谁”
“我……我想起了我的语文老师，我非常喜欢他，但是我知道这是不行的，是不道德的，所以我非常害怕，我害怕被别人知道，上课时不能注意听讲，主要也是这个原因。”
“所以，梦中的男班长是一种象征，代表着你的语文老师，因为你跟语文老师是绝对不能发生关系的，因此梦中间的那个小学同学也具有象征意义，这是你人格中间的具有道德功能的超我力量，梦中的小学同学指责你‘你真不害臊’，实际上是对你发出警告，‘你不能与老师发生关系’。”
“为什么我会做这样的不知羞耻的梦呢”她焦急地问我。
我耐心地给他作出分析说：“因你现在正处于青春期，所谓‘少女的花季’。在这个年龄阶段的少男少女，生理上的发育变化会引起心理上也发生一系列的变化，性幻想增多和增强，所以出现性相关的梦增多，表现出一种道德性焦虑。这不应该害怕，但必须正确对待。”
“我还有一个梦想请你分析一下，在梦中出现了乾隆皇帝。梦中的皇帝坐在椅子上，一群妃子在跳舞。忽然跳舞的地方变成了浴池，雾气腾腾。妃子赤裸身体，拼命地扭动身子……把女性最隐蔽的地方展现在皇帝面前……忽然有两个太监一前一后地背着个人，用红布包裹着，送往皇帝寝宫。我感到那就是我，赤裸着身体。他们把我扛到皇帝的床上，我裸着身从皇帝的脚下钻进被子。皇帝把我紧抱，在我的身上乱摸，还看我的隐秘处——突然醒过来，发现自己的手放在自己的生殖器部位，正在进行自慰行为手淫……”
“你先想一下，为什么会做一个与皇帝有关的梦”
“最近一段时间，电视里正在播放《乾隆皇帝下江南》的电视剧。我每天都看，羡慕剧中被皇帝宠爱的妃子。”
“我感到很奇怪，有关性方面的活动，你怎么知道得那么多”
她红着脸说：“在初中时１５岁，我曾在邻居同学家看过黄色录像，里面都是这方面的情景。当时感觉紧张、害怕，但又很好奇。回家的那天晚上出现手淫行为。但一直有一种不道德感和内疚感。回想一下，在９岁时就有这种动作了。为此上课时经常胡思乱想，不光是想语文老师，有时还想那些男歌星，男影星，因而学习成绩下降……在我的内心还经常出现‘希望和喜欢别人拥抱我’的冲动，像梦中的皇帝拥抱我一样。但直率地说，我并不是一种‘性’方面的要求，仅是一种需要体贴或受到保护的要求。”
我向她解释说：“这显然与你在小时候缺乏母爱有关。你已经长大了，现在还像小孩子一样要‘大人’抱，在心理学上称为退行性心理防御反应。这是一种自恋性行为，这是一种软弱的表现。我必须向你坦率地指出，你内在的攻击性太强烈了。小时候把小鸡放在冰箱里活活冻死，作弄自己的堂弟，与男同学争吵……希望你意识到这一点。”
经过２５次的精神分析，现在她已经上学，学习成绩开始上升，与父母和同学的关系逐渐改善，心情愉快。现在治疗还在继续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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