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小众电影的彭坦
这是我第三次考电影学院，又失败了。从考场出来时，我的眼泪“不翼而飞”。我哭不出来，哀莫大于心死。我答应过母亲，这次再考不上，我就听从他们的安排。现在，我认为是要听从命运安排的时候了。我没有做演员的机缘。
我回到了我的城市，强势的母亲动用关系，把我安排在电视台做实习编导。在这个美女帅哥聚集的地方，我跟在一个叫艾蓝的女编导身边。
据说，艾蓝前些年做主持很红，后来节目出了一档子事，她被换了下来。不过很有些能力的艾蓝人面广、点子多，半年之后，她东山再起，连续做了几档有影响力的节目后，成了电视台的“镇台”编导了。
我跟在她身后，像个小跟班。她才情出众，人又玲珑风情，衣饰自然也不输于那些一线主持，何况想在节目上打出一行友情提供字样的赞助商海了去。艾蓝不做片子时，就会开着她的白色宝来车去赞助商的店面淘衣服，给主持人选，也给她自己选。
有时，也随手扔过两件来给我。我看一眼，歉意地交给店员。“不喜欢？”否定艾蓝的鉴赏力，无异于自讨苦吃。“不是，我不习惯穿暴露的衣服。”艾蓝笑得爽朗：“学生仔！”然后吩咐店员包起来：“哪一天心血来潮的时候可以穿。”下车时将包装袋给我掷了过来。
我穿又粗又硬的牛仔裤，T恤、板鞋，戴棒球帽，背大包。电视台像我这类装扮的，都是没有编制的合同工。而有编制的，不是流光溢彩如艾蓝，就是以“雷人装”扮特立独行，可谓两个极端。
艾蓝在一天三次抓住我在网上看电影后，犀利地说：“想留下来改变身份吗？那就好好学。人的一生能干好一件事已经不易。”
可我的心不在此。我喜欢电影，我想做演员，我想去北京。可能艾蓝也从我母亲那儿多少听闻我的追梦经历，一个月后，她一个朋友从北京过来，她拉我一同作陪，说要介绍个和我一道的人。
一道？见面后，我才知道彭坦是个电影导演，拍小众电影的那种。看上去很年轻，高大帅气，也穿又粗又硬的牛仔裤，T恤、板鞋，戴棒球帽，和我一样的装扮。我心里像平地飞起一只大鸟。艾蓝简直太明察秋毫了。我主动敬了艾蓝一杯酒，她狠狠地捏了捏我婴儿肥的脸。彭坦很酷，一副艺人般上镜的漂亮胚子打底，又加上有点鬼才，桀骜不驯，见我不是喝饮料的学生仔，才来了兴趣。
我把我对小众电影的见解讲给彭坦，他一听就说我是天生干电影这行的料儿。彭坦这句话一下子击中我的软肋，也击起我无边的怅惘。
夜深一起去“钱柜”唱歌，艾蓝和一家省电视台的大胡子编导大跳贴面舞。彭坦的手探过来，搭住我的肩。“我们唱歌。”我的脸烧起来，抬头看一眼艾蓝，她妖娆地绽放到极致。
十几瓶喜力被我和彭坦消灭后，我被燃烧起来。彭坦留在我耳边的甜言蜜语是毒，他说我就是徐静蕾式的才女，还说喜欢我，我身上有一种静态美，这样的美在镜头下最有张力……我不知道的是，这一夜，彭坦和艾蓝在酒店开房，激情一夜。
彭坦第二天一早就走了，我还醉在昨夜的酒里。醒来，我觉得自己一下子空了。
我要去北漂了
我坚定了要当北漂的念头，谁也拦不住。和艾蓝告别时，她忽闪着长长的睫毛，最后说：“也好，你经历过一些事，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我没有给彭坦打电话，而是找了一个在北京的同学，让他帮我租了一间地下室。安顿妥当了后，我才拨通了彭坦走前留给我的手机号。
“靳苗苗，想我了吗？”彭坦的声音突然清晰地响在耳畔，我激动得想哭。我说我来北京了。“那你过来找我吧。”我记下他的地址，辗转了一个上午，才找到他所在的798工厂。
他一见面，就吻了我一下。阳光下，我羞涩得脸都红了。他向一帮人介绍我，电视台的女编导，刚出道，有点嫩。那帮人就哄笑。
这一天，彭坦见了很多人，一直到深夜，他才开着切诺基带我回了他在四环的房子。房子不大，但因为没有更多的摆设，所以看上去很空。推开窗，清凉的夜风顺势钻进来，北京城灯火粲然，像一个大Party正开着。
彭坦顺势从背后环过来，呼吸拍打在我耳背：“苗苗，可以吗？”我轻轻地嗯了一声。彭坦把我抱起来，扔到床上，迅速地洞穿了我的身体。我没有感到快乐，只是有锥心的漫延开来的疼痛，像水波纹一样不断扩大。
“你是？”彭坦惊讶这居然是我的初夜。我躺在他的手臂上，我说我不回去了，我想留在北京当演员，我喜欢电影。彭坦说了句：“苗苗，你傻啊你。”${FDPageBreak}
彭坦承诺会给我一个角色
地下室我没有退，因为租金很便宜，一个月100块钱，我负担得起。我跟着彭坦，去见各式各样的人。小众电影的市场很逼仄，所以，他不得不接一些活来维持电影梦想。
彭坦就是我的偶像。他向我承诺，会给我一个角色。我有了在北京生活下去的动力。“一个角色”的承诺使我开始想入非非，即使没有角色可演，做彭坦的女朋友也是一个角色。
我不想为难彭坦，我说：“我可以去做群众演员，小人物登场都是从小角色开始的。”“行，这个我能办到，只要你不要求非要演女1号、女2号、女N号。”
我脸上抹了灰，匍匐在草地上做即将出征的战士。我试图找戏，把头抬起来，给人物赋予表情。小人物也是有表情的呀。但马上有人大声拿着话筒，说抬起头来的那个，赶紧低下头，不要动，配合镜头；或者扮一个宫女，和成百的宫女一字排开站在故宫某处，也不让动，稍稍偏离队伍都要受斥责。
群众演员的薪水很微薄，不过我不在乎，我只想有人注意到我，可惜一直没有。后来我认识了一些群众演员，都是和我一样怀揣着演员梦想、却无缘进入电影学校深造的人。我们成了一个小圈子，哪里有戏，就蜂拥而去。
下了戏，我就会去找彭坦。多数时候，他都不在房子里。打他手机，他就说忙啊，在筹拍新戏，角色的事他会记得的。
他想起我时，就发一条短信来：可以吗？
有一天，我在他房子的楼道里等他。一直到凌晨，他和一个类似艾蓝那般风情万种的女孩子，相拥着上楼来。那女孩一见我，扭头厉声问他：“她是谁？”
“一个群众演员，想找个角色。”彭坦说得很自然。那女孩，眸子里全是不屑。
“你先回去，明天我给你电话。”彭坦让那个女孩先进去，转身和我说。我眼里蓄满泪，他的态度软下来：“苗苗，什么事都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你太单纯了，不适合混这行。”
他一叫我苗苗，就好似我的亲人一样，我心里会立刻原谅他。无论怎么样，都是我先爱上他的，我爱他太多、太深。而他给我的定位，无非是一个群众演员。
他让我回去，回到我的城市，跟艾蓝学一些东西，相信会有出头之日的。他说那才是我最好的人生。这行太浮躁、太虚荣，人会很容易迷失自己。最重要的是，我的性格不适合。我太真，而这行什么都太假。
他进去后，我听到那个女孩挑衅地说：“我洗好了，我在床上等你，彭坦。”
彭坦的新戏开拍时，我在片场看到那个女孩，她是女1号。而我，还是一个群众演员，扮演路人甲，灰头土脸戴着遮住半张脸的大帽子，从摄像机前经过，连彭坦都没有认出我。
近日见诸报端的，是闹得沸沸扬扬、惹得争议不断的周慧敏和倪震。倪震那般花心，周慧敏还是极尽包容：“一起走过将近20个年头，绝对不是在一般人的准则下相爱，但外人却总爱用自己的一套价值观去评价、批判属于我俩之间的爱情。”“今天我能够成为自爱，懂得爱人，拥有着无比勇气与承担的女人，请不要小看这个精神伴侣在我背后为我付出过一切努力……”
我挥手把那份报纸扔进路边的垃圾桶，周慧敏说得没错：“显微镜下看世界，任谁都难合格。”但彭坦不是倪震，纵然我想做第二个周慧敏，我也没有她的大度与胸襟。
何况，彭坦是不爱我的。这是最根本的事实。${FDPageBreak}
艾蓝也是可以替代的
我退了地下室，回到我的城市。艾蓝还是那般风情万种，但比从前更有势力了。她收留了我。这一次，我知道自己真的需要从小角色做起。而在北京当群众演员，是连小角色都不如的。
艾蓝说过的“你经历过一些事，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就是这个意思吧。我的心从天空跌回地面，深切地痛过，眼泪一次性地用尽了。
我从衣柜里找出艾蓝给我选的衣服。她的眼光真的不错，这些款式再过几年也不会过时。我挑了一件桃红色的吊带衫穿上，衬着新烫的芭比娃娃头，好像变了一个人。连艾蓝都吃惊于我的变化。
“恋爱了？”艾蓝问，我摇摇头。“你呀，傻瓜。把男人当肩膀、当台阶、当梯子，懂了吗？遇到合适的，一定不要错失。”我摇摇头，又点点头。“靳苗苗，你很像当年的我。”
一年后，我已经可以自己上手独立做一些小片子。艾蓝的人脉圈给了我数不清的帮助，继而我用自己的身体巩固了这些关系。我愈来愈得心应手。
艾蓝萌生退意，缘于傍上一家电视台的台长。我给她做的伴娘。36岁的艾蓝终于在风韵犹存时功得圆满，心计过人的她已然怀孕两个月，最后一次的风光出镜，轰动全城。
我成功接替艾蓝后，发现艾蓝原来也是可以替代的。而从前，我认为她是我面前一座不可逾越的山。
彭坦的电影《荒诞的祝福》终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