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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 毛志成 来源: 家庭医生在线论坛 2006/7/31 16:32:59

如今,她已是六十多岁的人。年老多病兼之超常的憔悴,自然使她与“美丽”之类的盛誉不再相干。但是她不知道,也许从来都不知道——半个世纪之前她十多岁的时候,暗地里将她看成美女兼圣女而仰慕她的人很多很多,十里八乡都有耳闻。那时的农村人还不懂得“美丽”、“漂亮”之类的词儿,夸一个女孩子长得好看只是说“这闺女儿真俊”。几十年后的今天,我品味着“俊”、“美丽”、“漂亮”三者之间的差别,我认为,“俊”是外观秀美与心灵聪慧的总和;“美丽”是远观好看与近观庄重的统一;“漂亮”似乎就只剩下脸蛋的醒目了。半个世纪前,人们(特别是中老年妇女)啧啧赞赏这个女孩子时,近看先是惊愕良久,如看天女;待到走远,这才失口赞叹:“天!这简直是王母娘娘派仙工仙匠一刀一刀精雕细刻出来的玉女!我真是开了眼了——世上竟有这样俊的女孩!”

纯正的青春年华

我在五六岁时就认识她,那时她十岁左右。我是书塾的学子,她是塾师的女儿,也伴在我们旁边读一点书。五六岁的男孩自然没有性意识,但我对她的“俊”已有了特殊感觉。先是觉得她那张好看的脸确实与众不同,真当得起眉清目秀,真好像能工巧匠费时费力、毫不马虎地细细加工出来的,没有一丝粗糙感,绝不像村里村外一般的乡下丫头(十来岁时竟还有鼻涕擦不净者)。

她十岁左右与男生坐在书塾里,已经有了“男女之别”意识。男生偶然与她谈话时,她已经有了本能的羞涩感,脸也泛出阵阵红晕,那样的红晕实在太美了。

我对她的特殊关注还在于她的出色的“静态”。当我们坐下来听她父亲讲书时,时间一长男生是坐不住的,总要搞些恶作剧,或是时不时要求“出恭”(上厕所);只有她,端坐始终或低头看书上的字,一两个时辰不移动,不出门。闲下来(即上课间歇的时候),男生大多跑出书塾松弛一下神经,她往往只是偷偷对我说:“坐正了,陪我说说话。”我一经要跑出门,她就用命令式的语气对我说:“坐好!顶属你淘气,猴儿巴吉,挨打最多还改不了!”

她之所以不忌讳我,原因之一是我比她低一辈,兼之年幼好几岁,而年长的男生竟有比我大十余岁者。另外,我虽然功课好但淘气出色,惟有我的无忌之举、童言傻话能使她笑一笑,笑时又不必脸红。

解放后,村里有了正式的小学校。由于我有书塾底子,九岁的我被编进三年级。而十四五岁的她由于父母的封建观念,特别是重男轻女观念,加上很严的“闺训”,不允许她上学。学校为了扩大生源,要求我们每人至少动员一两名校外生前来入学,我便首先想到了她。几经犹豫,我还是蹑手蹑脚地走到她家的篱外,低着嗓子喊了声她的名字。听到答应,我才轻轻地推开她家的柴门。

那时是春节过后的数日,她家的篱上还残存着积雪,但院内的杏树却已悬满了红蕾。我就是在这株红杏下与她对站并讲明来意的。十四五岁的她,早已有了大姑娘的雏形,健康的红颊映着洁白的牙齿,美得使我不得不低头、羞怯。她家的洁癖是出了名的,院子总是扫得格外认真;她一家人的衣服(包括打了补丁的)总是拆洗得异常洁净。她的头发(独辫)也是梳理得毫不马虎。

50年前的天空,是无尘无垢的,蓝得像水洗过那样清澈透明,那种蓝色简直蓝得慑人,使人感到渊深而神秘。

我就是在这样的天宇下、土地上对她做出请求的——希望她入校上学。终于,她父母妥协了。由于她已认了不少字,兼之从父母那里学会了珠算,也被编进了三年级,她成了我的同班同学。

巧得很,初小、高小、初中我与她都是同学。她读书认真,无任何杂念,因之功课十分出色。但她的封建观念仍很重,对待男人(包括男生、男老师)除了因“公事”必须说话的时候才简要地开一开口之外,多余的话是绝不说的。例如对男生,她在始终埋头做功课的时候无论你胡乱谈些什么,怎样逗她,她永远目不旁视,更不开口;对待男老师,除了交作业的时候顺便说声“老师好”之外,你即使要她坐一坐,问些闲话,她的回答只有一句:“老师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就走了。”

确有无忌的男生或不轨的男教师对她说了多余的话,且又隐含着不洁意识。她不仅很快离开,而且不久就将该人的涉邪之言汇报给有关领导。当然,她不会中伤人,只是淡淡地向领导说:“请您转告他:除了功课,什么话都不要跟我说。”

她惟一能跟我说些随便些的话。后来我才得知,原因之一是,在村里论辈分她比我高一辈,我应当称她为“姑”——尽管我与她既不同宗也不同姓。不用说,这里头也源于我年纪小,比她小好几岁。

上述这些事都很平常,没有任何刺激性。但一件十分有刺激性的事终于发生了。

那是我16岁时的事。那一年,我在北京读高一,她在北京的另外一所学校也读高一,虽然我和她都在北京,但几乎从不见面。只有在放了寒暑假,回到农村老家的时候,才偶然遇到她。我只知道她的功课仍很出色,酷爱的是数理化。至于文学,似乎一星儿兴趣也没有。而那时,我已经偏爱文学,读了很多的文学作品,兼也向报刊投稿。回到农村老家后,见到乡梓虽然很贫穷,穷到只有草木和溪流,稼禾荒疏兼之百姓缺衣少食,但那很原始的草木、很清澈的溪流本身,毕竟是可爱的(没有像现在这样有浓重的工业污染色彩)。我是文人,讴歌草木田园是我的本能之一。那时,我见到纯净的蓝天、清爽的微风、洁净的河水池塘,竟也能文思洋溢。

写到大自然之余,我心中总有一丝莫名其妙的怅然,好像缺少点什么。

缺少点什么呢?缺少人。但又不是缺少很多很多人,以流行模式存在的人(特别是渐渐浸染出“左气”的人)遍地都是。你以为我缺少的是异性吗?似也不是。模式化的女性也已很多,包括城市里的女性,也包括我的女性同学或随便抓一个就可将其磨热的“女朋友”。因为她们也大都厌于读一点文学作品,只热中于参加“政治运动”。我缺少的人,恰恰是当初跟我坐在同一个书塾中,一同听塾师讲述古书的那个特别的女性。想来想去,我发现我所寻觅的其实就是她。

很巧的事来了。

由于家境清贫,她和我想到了一起:到十几里外一个农场的稻田中拔除稗草,为此可以挣一点钱,以做学杂费之用。这一天,我和她一同去了。到了稻田之后,许多打零工的男女大都穿短裤(因为稻田里有二尺深的泥水)。我本人自然是穿短裤的,而且赤着脚。只有她,虽然事前早已有意穿上了旧衣旧鞋,但她很传统的封建意识仍很浓重,直到走进稻田下水的时候,她仍很固执地穿着长裤,而且绝不挽一挽;脱掉鞋之后又绝不脱袜。大约由于幼小时候她父母的训戒“女子肌肤绝不轻示于人”已注进她的骨髓中,而她又固守始终的缘故。

因之她使我感到神秘。

稻田的水中有一种其貌丑陋且喜吸人血的虫子,名叫蚂蝗。此物缩小时像肉团,伸长时却像小蛇,使人生厌生畏。稻田中的除稗者大都将短裤挽到腿根,即使这样四下里也时时发出用手拍打大腿的声音。这是因为几秒钟之内就会有蚂蝗附在人的身上,并偷偷将吸血的嘴伸进人的血管。始终不脱袜、不挽裤、不拍打蚂蝗的,只有她。我起初没有留意,即使发现她的脸上有超乎寻常的恐惧之色,额上的汗也多得超乎常人,但我只是猜测她不习惯于干过重的体力劳动,累得难以支持,没想到其他。此时的她,也只是埋头除稗,一言不发。

待到下工后,劳作者大都散去,四下里除了她和我再无他人的时候,她才猛地惊叫一声,近乎要晕倒在稻田上。我用力扶住她,只见她浑身颤抖,很费力地用手指了指她的裤子,变着声地说:“蚂蝗……”

我明白了。我将她搀扶到清清的渠水边,她又再一次坚持把她送到一段水渠被草木遮掩的隐蔽处,坐下来就倒下了。我发现,她的脚上,即使穿上了袜子,也早已盘踞了十几条蚂蝗,而且从袜隙伸进脚中。完全可以推测,长裤里的腿上不知吸附了多少条蚂蝗!

我什么都没多想,只是想到了她腿上的那些蚂蝗,忘乎所以地将她的袜子脱掉,甩掉蚂蝗,在清水中洗净。随之,我又将她的长裤努力挽到腿的根部,一边挽一边用力抖掉蚂蝗,用清水撩洗。但是她腿上的蚂蝗,至少有几十条!我本能地将其逐一拍打尽,真当得起血迹斑斑。我用清水冲洗了很久,才闪耀出她那两条洁净而白皙的腿。她用双手捂上了眼,不敢看。

那是一双多么白净、多么晶莹的腿!

我不能百分之百地否认我已经有了性意识。但十六七岁的我,虽有青春萌动但毕竟未涉邪意的我,特别是读了很多文学作品但读的大都是“清品”的我,那性意识也只能表现在对这双异性的腿的珍惜感与神圣感上。特别是对她,我幼小的时候(直至今天)都把她看成(包括强行设想成)深邃的谜面和谜底,绝不会产生也绝不敢产生任何一丝污秽心理。稍有此意,我就顿时很由衷地觉得有罪恶感、丑恶感。何况她整理好裤子,穿上袜子和鞋,站起身时便红着脸乞求我:“这件事,千万不要对别人说,这可是我很认真地求你……”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而且打心眼儿里认为:莫说我向别人说了连我本人都是丑恶的,而且一旦有人偷窥到这件事,本身就是破坏了世界的光泽,就是污化了世界的圣洁。

也许,那就是真正而纯正的青春心态吧。

用梦绘制一生的朝阳

若干年后,她和我都已大学毕业,天各一方。她专攻的是化学,我致力的是文学,也就越发隔行如隔山。偶尔见她一次是文革末期,相会的地点是我的家乡(时值我已“解放”)。谈到文革命运,我俩很不相同。搞文学的人好像注定要承受太多的苦难,我挨批斗也挨了几百场。她搞的是自然科学,即使被扣过白专帽子,但白专毕竟是个温和的词儿,不会受到过重的冲击,不像我曾戴的“反革命”帽子那样沉重,如负铁枷。她的结婚也顺利,男方是军械研制部门的副师级领导,才四十出头。据说此人在思想上很正统,在品

(责编:常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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